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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南新娘,阮錦垂,四十二歲,越南芹苴,家事服務員
我來自越南芹苴,媽媽是國小老師,爸爸划船賣菜,家裡經濟狀況不佳,我怕增加爸媽負擔,高中畢業後自願放棄升學。白天我去舅舅的五金行理貨,晚上學裁縫,廿二歲去成衣廠上班,接著開店、收學生。
嫁去台東的表姊說,嫁台灣人能過好日子。為改善家計,廿八歲那年,我在胡志明市見過老公一面就嫁了。分離時怕爸媽傷心,我不敢哭。我告訴自己,如果命夠好,就會嫁個好老公。剛到台東第一晚,跟老公比手畫腳,在陌生的空間,聽著陌生的語言,忽然好想念媽媽,更擔心前途。公婆家務農,我要幫忙種蔥和稻。兒子出生後,我揹著去疊檳榔葉,一斤十塊,中途他餓哭了,我要停下來餵奶。下班很累,還要做家事。有陣子公公中風,我往返醫院照料,直到過世。
生完第二胎我腰痛不止,醫生說開刀要家屬簽名,我老公推說割稻很忙不來簽,又說開刀太貴,叫我吃中藥就好。漸漸的,他不常回家睡,還穿一些我沒看過的新衣,過不久,我抓到他外遇。我們溝通無效,六年前離了婚,各帶一個小孩走,老公不給贍養費,婆家一句話也沒說。當天,我頭抬高高走出來,他一直笑。那天是民國一百年的跨年夜,大家忙著慶祝,我跟女兒躲在牆角哭。
我問自己是在做夢嗎?我已經沒老公了是真的嗎?女兒哭著找爸爸,我把一件偷帶走的老公的舊衣,拿給她抱。我問為什麼哭?她說:「我想把拔。」我就說:「我也想啊,可是妳有馬麻,我在這裡連把拔、馬麻都沒有。」她就不哭了。
現在,我和女兒相依為命,白天幫人打掃房子,晚上做手工藝、陪她讀書。有時失眠想著:「為何別人過得好,我卻那麼辛苦?」就拿起紙筆,用越南文抒發心酸,好像有個人在陪我聊天。寫作意外得獎,很安慰。剛來那時,我每天聽著越南歌〈故鄉〉:「不記得故鄉的人,將無法長大成人」,都好想哭,哭一哭我忍不住想:如果生在有錢人家,不知會變怎樣?可能不愁吃穿吧,但也不會這麼成熟懂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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